我們的哀傷使我們成長

受訪｜羅桂鳳
撰稿｜蔡易澄

 

　　桂鳳在康泰早期時，認識康泰。過幾天就要開刀的她，想必極度的恐懼，心像被懸吊起來，當時的執行長陳良娟撫平了那樣的心情，記下她開刀的醫院和病房，在她開完刀的幾日後，康泰幾位姐妹去探訪她。那樣的時刻，自我的價值重新被定義，有人在乎，像是與這個世界有更緊密的聯繫。生命少了一絲擔憂，內裡有什麼東西這樣細細的被撫平。

　　她開始加入康泰的那段時間，曾有一陣子試圖逃離，不想再接觸任何相關資訊。剛做完相同手術的她，看到擁有同樣疾病的姐妹去世，內心的壓力非常巨大。好像自己有可能再度掉入那樣的漩渦，好像自己從來都沒有真正好起來過，只要死亡的召喚重新響起，她所做的一切療程就徒勞無功！

　　有一段時間，她慚愧地像一個背棄者，不想再有更多的接觸。

　　當然最後還是回來了。一次巧合下，她意外知道康泰幫助很多人，隨著資訊的推廣，尋求幫助的人也越來越多。那時剛要成立開懷聯誼會，有人還在化療，光著頭也要當會長來幫助大家。原先因害怕而想遠離的她，就被如此無私的行動給感動，想一想自己沒做過化療與放療，沒有任何一個理由退縮，怎麼樣也不再做一名懦弱的逃兵，真正付出些什麼。

　　那以後，她陪著當時的良娟執行長，四處推廣乳癌防治的觀念。帶著乳房的模型，及幾疊的傳單，到各地宣導。一次又一次的講座，她發覺自己正在做一件有意義的事，讓更多人瞭解乳癌，不再只是未知的恐懼。重新認識自己的價值，讓她日後願意一再投入乳癌防治的活動。

　　生命逝去的陰影卻還是在那裡的。

　　我和她談論到關懷過的幾個姐妹時，彼此都突然間安靜了下來，恍若內心有什麼裂痕，還沒有真正跨過去。關懷過的姐妹，有些人復發，有些人復原，也有些人是沒有撐過去的。面對姐妹的死亡，悲傷的情緒總是很複雜，最難受的，不是害怕那樣的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，而是失去好友的那種傷痛！

　　我知道桂鳳是有跨過的，死亡的意義在她心中已經完全改變，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害怕擔憂的人了。罹癌後她接觸基督教，讓她對生死有不一樣的看法。在她的想像裡，那些去逝的姐妹，她們的生命並非全然消失，在死亡之後並非什麼都沒有。她信仰的神與真理，猶如穿越過玻璃窗的光線，照亮浮滿塵埃的內心，在那之後有一個更好的地方。

　　我想那就是她如何杷梳、洗淨內心憂傷與恐懼的方法，讓她重新審度自我生命與他人的關係，學著放下那些哀愁的事物。畢竟那些幽密的時刻沒有細細整理過，恍若就會擅自結成巨型的繭，將自我的情緒徹底地纏封起來。

　　她認為關懷的姐妹要懂得看透生死，面對姐妹離去才能走出悲傷，才能理解生命的意義。我在她身上看到這樣的故事，藉著信仰的力量，補足了過去曾有的匱乏，讓她自身的空缺得以完滿。這樣的信仰，使她相信「服務」即是她最終的歸宿，在康泰一次又一次的付出，讓我們以及她自己，慢慢走向一個更好的地方。

　　如果我們從哀傷中，重新看見自己的價值。